癌症治療知識講座 06：如何讓免疫係統追殺癌症？（下）

知道了免疫係統是怎麽(me) 工作的，那第二個(ge) 難題也就迎刃而解了。這第二個(ge) 難題是，癌細胞是如何逃避免疫係統追殺的？

給免疫係統踩刹車

我們(men) 可以大膽推測：既然免疫係統自帶刹車，還能夠嚴(yan) 格區分敵我，那癌細胞就很有可能直接利用這兩(liang) 套現成的機製，要麽(me) 幹脆主動給免疫細胞踩刹車，要麽(me) 偽(wei) 裝成正常的自身細胞，從(cong) 而逃避免疫係統的識別和殺傷(shang) 。

如果你想到要給免疫係統踩刹車，那就跟上個(ge) 世紀90年代的美國科學家艾莉森（James Allison）不謀而合了。他一直在關(guan) 注一個(ge) 免疫係統自帶的刹車，名叫CTLA-4的蛋白質。

這個(ge) 刹車蛋白質對於(yu) 免疫係統的正常功能是很重要的，如果把它去掉，免疫係統就會(hui) 過分活躍，讓人患上自身免疫疾病。

根據這個(ge) 特性，艾莉森猜測，也許癌細胞發展出了一種超能力，專(zhuan) 門去踩CTLA-4刹車，把免疫係統的活動壓製到最低。這樣一來癌細胞就可以逃脫免疫係統的追殺，自己的生長繁殖就不受控製了。

於(yu) 是，艾莉森立刻提出一種新的對抗癌症的技術手段：如果能發明一種方法，破壞掉免疫係統自帶的刹車，讓癌細胞想踩刹車都無從(cong) 踩起，不就可以讓免疫係統重新活躍起來，幫助我們(men) 對抗癌症了麽(me) ？

他立刻行動起來，設計了一種藥物專(zhuan) 門結合CTLA-4，破壞這個(ge) 刹車的功能，並且證明了這個(ge) 藥物至少在動物模型裏確實可以對抗癌症。

基於(yu) 艾莉森的這個(ge) 思想，在2011年，專(zhuan) 門結合CTLA-4刹車的新藥益伏（Yervoy）上市，成為(wei) 了人類對抗黑色素瘤的利器。在此之前，人類還沒有任何一種藥物能夠有效延長黑色素瘤患者的生命。

O藥和益伏

你可能還記得2010年上映的電影《非誠勿擾》裏， 香山患上了黑色素瘤之後，給自己辦了場活人的追悼會(hui) 然後投海自殺。如果這部電影晚上映一年，可能這段情節就得重新換掉重拍了！

革命性的癌症免疫療法

那卡特總統的黑色素瘤也是新藥益伏治好的麽(me) ？其實並不是。益伏當然是一種革命性的重量級新藥。

但是益伏的潛在問題也挺大：別忘了，CTLA-4刹車對於(yu) 人體(ti) 免疫係統的正常功能是很重要的，如果破壞掉CTLA-4，人會(hui) 患上嚴(yan) 重的自身免疫疾病。

換句話說，用了益伏這種藥，人體(ti) 的免疫係統確實是被重啟了，癌細胞也確實被追殺了，但是大量正常的人體(ti) 細胞也同時被誤傷(shang) 了。這會(hui) 產(chan) 生嚴(yan) 重的副作用，也大大限製了益伏這種藥物的應用範圍。

那怎麽(me) 辦呢？邏輯上說，一個(ge) 更合理的辦法是，看看免疫係統的刹車當中，有沒有哪種是專(zhuan) 門被癌細胞偷偷利用的。

如果專(zhuan) 門破壞這種刹車機製，就能讓免疫係統重新活過來對抗癌症。與(yu) 此同時，又不會(hui) 讓人體(ti) 免疫係統變得過度活躍，引發副作用。

那到底有沒有這樣的東(dong) 西呢？還真有。在上個(ge) 世紀90年代，就在艾莉森開始憧憬利用CTLA-4來治療癌症差不多的同時，日本科學家本庶佑發現了免疫係統的另一個(ge) 重要刹車，PD-1。

如果事情隻到這裏為(wei) 止，那PD-1和CTLA-4，兩(liang) 個(ge) 免疫係統的刹車似乎看起來沒什麽(me) 不一樣的。但是在十幾年之後，在21世紀初，華人科學家陳列平發現，癌細胞特別喜歡偷偷踩PD-1這個(ge) 刹車。

很多種類的癌細胞都會(hui) 大量生產(chan) 一個(ge) 名叫PD-L1的蛋白質，這個(ge) 蛋白質專(zhuan) 門識別和結合PD-1刹車，讓免疫係統停止工作。到這裏，CTLA-4和PD-1兩(liang) 個(ge) 刹車就立刻分出了高下。

既然癌細胞會(hui) 專(zhuan) 門利用PD-1刹車，那破壞掉PD-1刹車的療效和安全性應該都會(hui) 更好。事實也確實如此。

在2014年，專(zhuan) 門結合和破壞PD-1刹車的新藥，歐狄沃（Opdivo，也叫O藥）和可瑞達(Keytruda，也叫K藥)正式上市。

2014年，可瑞達(Keytruda)正式上市

這兩(liang) 個(ge) 藥物的作用原理很簡單，它們(men) 的形狀就像一個(ge) 大籠子，能夠結結實實地套在刹車蛋白PD-1上麵，讓癌細胞想要猛踩刹車都夠不著。

通過這樣的方法，人體(ti) 免疫係統就可以比較安全地被重新啟動，重新開始對癌細胞的追殺了。這兩(liang) 個(ge) 藥物立刻成為(wei) 人類對抗癌症的神兵利器。奇跡般治好了卡特總統絕症的，就是可瑞達。

你也許已經意識到了，這節課我們(men) 講到的，就是你在新聞媒體(ti) 上經常看到的大名鼎鼎的癌症免疫療法。癌症免疫療法是人類對抗癌症曆史上的一次重大革命。

特別讓人覺得充滿希望的是，在很多場合，這些藥物不光能顯著延長患者的壽命，在一部分患者當中，這些藥物還能徹底治愈癌症！

而且，和咱們(men) 上節課講過的抑製血管新生、對抗癌症的思路相似的是，既然癌細胞的生長繁殖一定需要逃避免疫係統的追殺，那通過重啟免疫係統治療癌症的藥物，天然就具備“廣譜”屬性，可能同時能夠用來對付多種不同的癌症。

就拿歐狄沃做例子，這個(ge) 藥物已經被用來治療黑色素瘤、非小細胞肺癌、結直腸癌、腎癌、肝癌、胃癌等等很多癌症，適應症多的都數不過來！

因為(wei) 這個(ge) 原因，最早把癌細胞和免疫係統刹車聯係在一起的兩(liang) 位科學家，艾莉森和本庶佑，也獲得了2018年的諾貝爾獎。

和我們(men) 之前討論過的所有癌症治療方案一樣，癌症免疫療法的發明，也深深地依賴人類對人體(ti) 免疫係統的生物學理解，特別是癌細胞到底是如何逃避免疫係統追蹤和殺傷(shang) 的。

既然癌細胞能主動給免疫細胞踩刹車，那反過來通過挖掘內(nei) 力，控製免疫係統這個(ge) 刹車，就能夠重新喚醒免疫係統，讓它繼續追殺癌細胞了。

總結一下

這一講，我們(men) 繼續沿著“從(cong) 外力到內(nei) 力”的思路，利用癌細胞和人體(ti) 免疫係統相殺的關(guan) 係，對抗癌症。

我們(men) 首先解決(jue) 了兩(liang) 個(ge) 生物學難題：我們(men) 知道了免疫細胞有刹車功能，也懂得區分敵我。而癌細胞為(wei) 了逃避免疫係統的追殺，會(hui) 給免疫係統踩刹車，來壓製免疫係統的活動。

針對這兩(liang) 點生物學知識，革命性的癌症免疫療法就被開發了出來。原理很簡單，就是把刹車蛋白套上籠子，讓癌細胞沒辦法猛踩刹車。這樣人體(ti) 免疫係統就可以被重新啟動，追殺癌細胞了。

這種“從(cong) 外力到內(nei) 力”的思路，也為(wei) 我們(men) 解決(jue) 生活中其他難題帶來了啟發。請注意，給免疫係統踩刹車隻是癌細胞逃避免疫係統的猜想之一。

既然免疫係統還可以區分敵我，那癌細胞會(hui) 不會(hui) 偽(wei) 裝成正常的身體(ti) 細胞，來逃脫免疫係統的識別呢？

完